本文PDF

再见阿玲,阿玲!?

也许,可能是西伯利亚的风正呼呼地拍打着我的脸庞,但我并不在意。在我背后,街灯伴随着人群的喧闹以及砰砰磅磅的爆竹声和烟花声逐渐亮起,我前进着。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天。

我朝着城里最西边的火车站走着,没有玩手机,仅仅是普通地向前走,本来是越发惆怅的路程,但我却想起高中时上学的路。那个时候在路上我总会想些有的没的,关于金钱与恋爱的幻想,还有自己今后的人生以及世界的变化的推断,微小的事有,脱俗宏大的事也有。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发掘了什么特长,但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这种思考,后面又时常想找回这种感觉,特意地出去散步,但总是没走多久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家。“诶,我这不就是在‘想’吗”,刚才的回忆难得地又有了曾经那种感觉。

但我并不像继续回忆下去,晚上的火车虽不着急,我也不想沉浸在那些痛苦没用的记忆中,但我越发前进思绪就越发停不下来。两年前也是同样的路上,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我的心情也比现在更加沉重。

妈妈难得的在课上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外婆去世了,之后便是我被母亲叫了回去。冰冷的雨哗啦啦地下着,我不理解这雨为什么总是在悲情的时候出现,但我并没有被这雨打湿的路所拖慢速度,匆匆地向火车站前进,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晚的火车,路上也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急匆匆地到火车站迎来的也是等待,但我冷静不下来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这些,直到我看见一位女孩停在路边路灯的光芒下淋着雨,那晚的路灯并没有现在这么明亮,但我却在那依然被照亮的雨丝下遇见这辈子最难忘的女孩。她最先发觉的我,彷佛看见了希望向我招手,她没有带伞,我发愣了一会才向她的方向移动。
“不好意思,这天突然下起了雨,你还有多余的伞吗,没有的话不介意我跟你一起打这把伞到火车站吧!”
“诶,这伞很……”。我那混乱的心被她打乱了。“嗯,不介意。”
她挤进我那把看起来很小的伞并拍打了身上的雨水。
“你淋了这么久的雨没事吧。”
“没淋多久,里面的衣服也没湿。没关系的,走吧!”
她若无其事地对着我笑了笑,应该是记忆的美化,当时她露出的那份笑容让我感到十分温暖,把我从不知所措又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没想到真有人会来坐这么晚的火车。”
“你也不是吗?”
“因为明天一早就能到家!”
“诶,你不会也是到东乡吧。”
“嗯,你也是回东乡吗?那我们就是老乡咯,我叫阿玲,今晚真的非常感谢你!”

在我那无尽的思绪中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车站,还有十五分钟我就要乘上今年回家的最后一躺火车。当我站在火车站前回首这座承载着这几年又欢乐又痛苦的记忆的城市,才发现今晚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哎,真想再见一次阿玲啊。”

上车之后,我疲倦地直接躺在了包含我座位的三人座上,右手臂成直角弯曲着放在额头上挡着眼睛,像是已经熟睡了很久。两年前我和阿玲第一次坐这趟车,车上的人们也这样大部分卷曲着横躺在车座,有些则是直接靠着墙睡下的。我和阿玲在刚才的路上彼此熟悉了很多,在车上的时候也是面对面的坐下。
“这么晚了,你有没有想困,那些大叔们好像都睡着了”,阿玲用悄悄话的声量对着我说。
“嗯,有点。谢谢你能跟我聊这么多,我现在安心多了。”
“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经历分别,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们还是活着的人,要更好的生活下去。”

辗转反侧,有种燥热从身体里散发了出来,火车没发车多久后我便又坐了起来。睡觉是很重要的事情,今天睡不好,明天不止是没有精神,身体也会不舒服,遗憾的是很多时候越是这么想就越睡不着了。而这几年最让我安心的反倒是两年前在火车上的那晚。在与阿玲闲聊几句后我们便躺在了车座上。那感觉我记得很清楚,与阿玲的对话让我很安心,她那纤细而温柔的声音犹如母亲哄孩子睡觉时的喃喃细语。我好似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倾听着我一切的不公与烦恼,分担着我所有的痛苦,包容着我所有的错误。她轻轻着拍着我的身子,唱着轻柔婉转的歌谣,我安安静静的陷入睡梦中。我从未感受如此细腻的爱,只有在梦中才能发泄出真正的自己。

现实里母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她对我的要求很多,好像今后的每一步她都有算到,必须按她说的做。外婆见我委屈,便在各种地方包容着我,比起母亲我也是更加亲近我的外婆。上大学后我再也受不了母亲了,与她发生了许多矛盾,这次回家便是与她的一次对赌。我本想在这座生活四年已经熟悉的陌生地方生出自己的根,但我还是失败了,母亲也在前段的工作里受了伤需要我回去照顾。回去之后我就必须按照她的要求来生活,而我那慈爱的外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为我打马虎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继续想下去了。”
我站起来,回望着火车里那狭小的过道,车里零散的几个人都躺在车座上,发出“呱呱”的呼噜声。没人看见这具突然站起来的身躯。
“真想试试现在跳起来我还会不会在原地啊”。我尝试轻轻的跳了起来……好吧还是在原地,没人会在意这无聊的问题,我也赶紧地坐回了位置上去。
“哈哈,太傻了,你在火车上不是还带着火车前进的力吗,又不是在真空”。我在心里开始对自己狠狠嘲笑起来,既害羞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起来,很久没做过这些傻事了,小时候还经常满怀好奇心的去尝试一下,现在却只是一味抱怨累,只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做着最简单的事,丝毫没有进步。我开始反思自己,其实这两年的失败是必然的,我选择了冒险,但我实际却是在和母亲赌气。整个大学四年我没学会什么实际有用的东西,也没做出什么大的成就,明明只是一个宅在寝室天天报复性打游戏的“废物”,想着靠着实习的一两次运气,就以为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母亲的支援。
我冷静下来,开始透过火车的车窗看向外面的风景,虽然是一篇黑暗,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通过外形来辨认是什么东西还是蛮有趣的,远处也时不时的能看到一些光点,路过大城市的话应该会很漂亮吧。
其实走母亲安排的路也挺好的,虽说少了许多自由,但至少比较安稳,我开始换位思考体会母亲的不易。现在她意外受伤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却是在问我工作顺不顺利,彷佛把我们之间的赌约给忘记了;大学与她发生了这么多冲突,她也没有断过我的生活费。我想我确实该回家了,希望能跟她好好谈谈。
我依旧望着窗外,突然再也看不出窗外景物的外形,应该是火车驶进了隧道。这车慢悠悠的,应该会在隧道里呆很久时间,我不在意继续望着窗外的一片黑暗,思绪也紧紧地盯着窗前的自己,我默默一笑,我才不会说这人是吴彦祖什么的这种无聊的话题。火车慢慢驶出隧道,窗外的风景依旧,我看不到天上的星光,也看不见地上的灯火,能陪伴我的,只有眼前的自己。黑暗来袭,我打了一个哈欠,重重的闭上了眼,我靠着座椅与墙壁陷入了沉眠。

当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对面座椅上什么人都没有,阿玲的小包也不见了踪影。本以为是自己睡过头错过了下站的时机,一看时间却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而且阿玲也应该会叫我的,但现在她却不见了踪影。我猜想她是去上厕所了,但直到下车之前我都没遇见她。到站之后,我飞奔出火车,立马跑到了出站口,想要在这截住阿玲。我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一一细细地考量着他们的脸庞和穿着,但当下车的人群一点点消散,我依旧没有找到与阿玲相似的人,犹如一片幻影只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我还沉浸在阿玲的不告而别时,母亲打来了电话。
“你到了吧,快赶紧回来,今天要做丧事。”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除了昨天悲伤与混乱,又加上一点可惜与惆怅。
“昨晚,应该加一下她的联系方式的!”

清晨,当我吸入下车的第一口清新空气后便决心直接前往母亲所在的医院。我们几乎两年没见,这次她意外受了伤,我是真心不想我们见面就像以往一样大吵一架。家乡的镇子很是普通,虽然没有大城市里那些好玩的地方,但基础设施却很完备,我走在前面医院的路上,两年以来,路上基本没什么变化,但总感觉陌生了很多,走在路上自己也变得拘谨一些。我不想尴尬地遇见什么熟人,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留恋。我默默想着,“在自己家乡应该自然一点。”我调整自己的状态,但内心依然焦灼,慌不择路,当我还在组织接下来的话语的时候,没走两步竟走到了医院门口,经过了护士的指引很快地来到母亲的跟前。
“妈,我回来了。”我一见到她,之前脑海中组织的话语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蹦出了这简单的几个字。
但她看一见我,表情由刚才的放松变得紧绷,“真是不吉利,新年第一天一家人在医院团聚。我住个两三天就回去上班了,你回来干嘛。”
我没有理会她的强势,只是看着她那被石膏固定成的粗壮大腿就像米其林标志人物一样滑稽。同时,也正视自己的失败,向她坦明:“医院要通知家属,说你伤势重,需要照顾,我就回来了,也不会再离开这儿了。”
“你这话就像说你工作失败了,怎么,真被开了,早点听我的不好吗。”她差点轻蔑地笑出声来又转为以前严厉的话语。“你现在回来也没什么用了,别以为来求我我就会给你机会,以前给你这么多机会,自己挑的嘛,还不是没捞着个结果。干脆别回来了,现在我看见你在这就觉得烦!”
“这是公共场所,麻烦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吗。你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不只是为了照顾你,也不是为了以后的工作或前途,主要还是想跟您好好相处啊。”
“没门,小崽子,这次也没有你外婆来惯着你了,自从两年前你跟我打赌,我就再也不想管你的事。”
“别提她。”我捏紧拳头,火气直冲脑冠,眼见马上就要大吼出来。“唉,果然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没让这场无聊透顶的家庭闹剧继续下去,但自己也没有多少心思呆在这里,便转身匆匆夺门而去。

我离开了医院,也离开了这座小镇,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是连家都回不了的孤魂。

我无处可去,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深山,这里我有印象,以前村里还有人的时候,外婆就在里面生活。如今,人们离开了村庄涌入了城市,村落衰败、枯萎被泥土“掩埋”,埋下了外婆自己盖的宅子,埋藏了我与外婆短暂的快乐记忆,埋葬了外婆的躯体还有她的灵魂。外婆的墓被树林隐藏在地势稍平缓的半山腰并与外公葬在一起,上去要么走难走的山间小路,要么绕着盘山路一圈一圈的爬,但我不想去打扰她们,只好在山里这些破破烂烂的路上悠哉悠哉的闲逛,时间还早,我也只能在山间闲逛。 我想按照幼时的记忆寻找着外婆的宅子,在那里歇歇脚,但本已稀薄的记忆加上时代的变化,我抓不住外婆在这里留下的任何时间上的踪迹。中国人离不开土地,以前外婆的家周围也开垦了大大小小的田地自给自足,小学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外婆把我带到村里换换心情,她教我把掰好的玉米棒剥成一颗颗的小玉米,然后外婆起身在屋前扫出一片空地,将剥好的玉米粒在簸箕上抖了抖,直接洒在了地上。我疑惑的看向外婆,“这样不会不卫生吗”。外婆和蔼的笑了笑,“晒干后会洗的呀,你们在城里呆久了,农活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妈妈其实以前也会做农活,但当她离开农村后就忘记了自己是农民的孩子,忘了自己是土地的孩子!”我对外婆的话充满疑惑。“你的妈妈吃够了农民的苦,知道种地不赚钱,种地没前途,不想再让你再走上这样辛苦的道路。但我觉得没什么,我习惯了和土地打交道,也离不开这片土地了。你好好读书是对的,但不要把书‘读死了’,偶尔学点‘读书’之外的东西,生活中能够用得上。我们农民虽然苦了点,但这个国家就是靠我们撑起来的,这世上离不开我们,国家也不该看不起我们。”我似乎听懂了外婆最后说的几句话,开心的对她笑着说:“嗯,农民都是些很伟大的人呢!”

没吃早饭加上与母亲争论起来的疲惫感渐渐涌上来。“得找地方歇脚。”我继续沿着碎石路慢悠悠地向绕圈走,小道转弯处,我犹如武陵人遇见桃花林一样惊现一处山谷,谷间有处田地,远处也有人家。我见田间有位年轻女性在采些小菜,身姿与动作颇为熟悉。也许是我的彷徨,看见她的时候阿玲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我抱着期待慢慢降到谷底,她见我打了招呼便上前询问我的来历。但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我只说来山里散散心,走累了想找地歇歇脚,她告诉我她家背后的坡上有一座土庙,可以走山路直接上去也可以绕着盘山路慢悠悠的绕。我最终是不想打扰人家的,轻静的一个人地绕了上去。

从卫星地图上看蛮远的路程,竟然没走多少步就来到那户人家所说的山坡,说是山顶小坡,倒不如是平坦的山脊,这里比起之前进入的主峰要低矮很多,人家说的土庙便立在这里。庙门不出意外的是关上的,毕竟不是景区,也没人看着。我坐在庙旁的石台阶上,周围很是清静,鸟声与水声自然又和谐的谱成欣然自得的一曲。我好奇地循着水声而去,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条小溪流,我捧起一掌水往脸上浇去,另一掌水往嘴里洒入,清爽许多。我回到了台阶上,悠然地继续享受山间的惬意。

“还得是山里好,处处都是宝物。”我放松的说道,但同时脑海中也有另一种声音想起。“当你在山里没电没网没信号的时候就会想起城市的好了。”
我打乱我对自己的斥驳,但渐渐的又开始了对阿玲的回忆。
要是阿玲在这就好了,她那亲近的话语总能让人安心下来。 ……
“都是这样的,没有办法。尽管这儿是一个很小的小镇,但周边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村落与群山,不可能找到的。”
……
“在这一直待着吗,跟外婆一样一辈子都留在大山。”
……
“我出来是干什么的,冒险?散心?还是‘叛逆的警告’?”
“出来这遭是想主动换换环境吧,但后面会后悔的。毕竟没什么用,本来就是不周全的计划……有点后悔了!”
……
“不行,这里住不下,我得回去。”
“冒险不是过家家的玩乐,经历不确定的冒险也不一定会得来成长。”
“那只是一种逃避,逃避生活的借口。或者是一种想当然,这几年来你有太多这种不切实际,玉石俱焚的想象了。”
“这不是你该期待的东西,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再孤僻,在赌气,再偏执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这种爱已然逝去……”
“只会伤害自己。”
……
“话是这么说,但我从小不就是一直在吃亏吗。”
“这世间真是没有道理,人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却一直在接受自己讨厌的害怕的东西。”
“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真是一点都不精彩啊……”

夜幕将至,我回到了医院,但故意绕开母亲的病房,来到了医院的天台。
我爬上了天台周围的护栏围墙,虽说这些围墙快有我这么高了,但成年人还是很容易地就能爬上去。
我站在围墙上从这儿望下,十几楼的高度看下去还是让人感到惶恐。
“这小镇的医院好像还没出过什么大新闻吧!”
“唔………”
“如果下面有人发现我站在着一定会闹翻天的吧。”
站在没有护栏的“悬崖”上让人越发感到恐惧,我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天台地面。

“你要从这跳下去吗?”当我离开天台的围墙正放松时,背后响起一句女声,这声音很是熟悉,我回头一望,是“阿玲”!?
“阿玲是你吗?”
“你要自杀吗?”
我们俩几乎同时对对方提出问题。

但我心理已有了答案,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自杀,不可能自杀的,在医院的天台自杀多么蠢啊。自杀也没什么意义,很无聊的一种行为,徒增悲伤罢了。如果我真想死的话,也不会选择自杀,可能会让别人来杀死我,我觉得会好受一点。我这人很恶劣对吧!”
“没有……这反而像你!”
“阿玲,你之前去哪里了?”
“这不重要,我终究是要离开的人。”

“我问你,你觉得这个世界美丽吗?”
“呵……你今天下午不会就在我身旁吧。”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对着阿玲难堪地笑了一声又转为埋怨的语气,“显然……不美丽吧!”
“这是诅咒,我们被笼罩在时代的诅咒下惶惶不可终日,没有前进的方向,没有后退的选择。”
“阿玲,阿玲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大学,不,高中之前都还是个好好学生,忘带教科书都能自责一天的那种。但是呢,你看,你看现在我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我们的教育把我改造成如此抽象矛盾。整个大学,我根本感受不到我在成长,我在收获。我们的高等教育不是濒临崩溃而是早已崩溃。整个大学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工程不断地在重复造轮子;开展的大多数活动都是为了他们那见不得光的经济内循环;教育工作者们的心思也没有放在教育的根本上,上课反而成为了学生进步的阻碍。但可笑的是,我们丝毫不敢反抗,为了那该死的体面的一生。”

“这是诅咒,时代的诅咒,伴随我们这代人一生的诅咒。为了这体面的一生,我们只有不断的赢下去,小学要赢在起跑线,高考要赢得一个好大学,大学要赢得一个好工作,赢得一份体面的工资,工资赢得一个好的伴侣,赢得一个好的家庭,老了还能赢得一份体面的养老金,赢得体面的地位,最后幸福的死去终于为自己赢得一个好的地段好的墓碑,终于……过完了体面的一生。”
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哭但有哭不出来,而我面孔上的表情无疑是一副惨淡的笑容。
“嗯……你想抱怨的不只是教育的吧”
“啊,那还用说,这些大大小小的社会问题一件件的紧密的连在一起,教育问题影响着就业问题,就业问题反映着分配问题,养老问题,住房问题,这些又影响着婚姻问题,最终又反映出阶级问题,文化问题,人口问题……自下而上,牵一发动全身。”
“那你有解决方案吗?”
“我……我怎么会……”
“那你会拉屎吗?”
“诶!”
“每个人都会拉屎对吧,不只是你我,那些优秀的人,正义的人,伟大的人,都是会拉屎的吧”
“那就对了,这是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的‘污点’。”
“你想表示什么。”
“表示什么呢,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攻击别人呢。” “哈?” “不,那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想会好受一点。”

“对应的每个人都会死亡,这是每个人一生都无法越过的终极问题。你害怕黑暗吗,那种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任何感知,没有任何思绪的地方。我从小就害怕那个地方,想着自己孤零零躺在土里,埋在山间,想着我们的时间将在几十年后停止,我们再也无法体会到周围的变化,再也看不到之后的时间,只留下一片黑暗一片混沌。”
“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如此惧怕死亡的,因为在现在的时间里我们总能体验到世界的美好。也没必要惧怕社会对你造成的影响,大家最后都会一样的死去。”

“你说的这么好,但现在我们感受却再也没有好过了,这几十年是没有办法,我们是被牺牲的那一代。”
“那你有想回去的时代吗?比如改革开放前的集体生活,焕然一新的民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清朝,还是全封建明朝、唐朝、秦朝,或者奴隶制三帝五皇?”
“有什么区别吗,世界永远只掌握在那少数的几个人手中。”
“要你说的公平,那便要是真正的原始社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完全凭借个人实力。那想必你那些假想敌们很容易就死掉吧,前提是你真的能很好的活下去。到头来你也不会喜欢这种‘社达’社会的。”
“我能理解,这也算是你赢的认同感的一面,只不过你为了赢避开了他们价值上的限制,这是逃避!再说了,真完全回到你遐想的这些时代,你也肯定不会乐意的。逃避没什么用,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满足,你只有接受。”
“这个世界并不美丽,但它也因此而美丽不是吗!”
“条条大路通罗马,虽然有人就生在罗马,但你的目的地绝对不只是罗马。”
“你也没有过上那么窘迫不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对吧。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残酷,很多时候你只是被困住在了‘叙事’里,环境蒙蔽了你四周的方向,你自己也在给自己的道路设限。”
“你不该只待在你那亦幻想亦真实的世界之中,真正的现实世界一定有脱离情绪之外的地方,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爱它的能力。”

“嗯……”
我喜欢阿玲的话语,她的语言总能扫清我心中的迷雾。
“你依旧和上次一样呢,没什么变化,阿玲。阿玲你的话总能让我感到轻松。”
“明明我是个大男人,内心却拧巴得要死,什么都做不好,又喜欢幻想,整天既要又要,最终一事无成。”
“没关系的。” 冷静下来,沉默也悄悄地站在了我们之间。 “……抱歉,我得要赶快走了!”
焦躁又一次地从背后冒出来,我痛苦地向她问到:“阿玲!阿玲你为什么总是要突然离开我,你不是住在这里吗?”
“对不起,我终究是要离开的人,时间留不住我,你也不例外。”
“你要去哪?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比我的存在更重要!”阿玲开始转身,但她却停了下来。“过去的日子濒临破碎,感觉也即将消逝。如果你内心还对一些事物抱有真实的憧憬,要么保护好他们,珍惜他们以免新事物对他们的侵蚀,即便是不能经常地与他们过上‘幸福甜蜜生活’;要么便是完全拥抱所有变量,打理好他们,尽力地开始与之前不同的生活。这是一个不能既要又要的选择,无论哪个,生活都是你无法逃避的。”
“抱歉,我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改变,只会讲些没用的大道理。跟我说再见吧。”

医院的天台没有了动静,我们之间时间感知变得缓慢。阿玲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说不出一句话。
“……”
沉默,短短的几秒钟却是世纪一般的沉默,但我还是释然了。
“嗯,再见阿玲,阿玲!?”
当我下定决心抬起头对着她说再见时,意外她回过头露出笑容对我招手,即使是没有什么灯光的夜晚,她的笑脸依旧如太阳一样温暖又滋润了我那枯萎的内心。
我那之前惨淡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并向她招手,“再见,祝你幸福!”
阿玲离开了,我明明该十分不甘又痛苦的心却十分平静。没有被时代困住的彷徨,没有打了鸡血的冲劲。我只知道我接下来一定要完成的事。

我离开了天台,直接来到了母亲的病房。她看见我的回来也不意外,我也不意外她的不意外。
面对她,我忐忑又平静的说到:“我……不管你说什么这段时间我都不会离开,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出院为止。之后不管你是对我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还是像以前一样各种控制,我不会再逃避,之后我会去尝试……尝试参军。这是我的事,虽然这是未来才去做的事。
她依旧不意外的神情,但我那强势的母亲却选择闭上眼睛,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阴阳怪气。

除夕前母亲出院了,但她让我在家里好好过完这个春节。心念前夜,我们之间没有以往的争吵也没有亲密的话语。房间里仅是孩子的选择以及母亲的嘱咐,虽隔着距离但终是迎来了新的一年。